SIID 0843-000177
此為瑪姬．考爾教授與幹員▊．▊▊之訪談，由幹員▊▊．▊▊基於現場錄影與訪談錄音內容整理。
即使年過四十，瑪姬．考爾教授並沒有任何缺乏活力的樣子；她神采奕奕，在實驗室裡東奔西走，一會對著電腦上的數字喃喃自語、一會皺眉聆聽其麾下研究員的報告。她非常專注，直到幹員咳了兩聲後 才發覺幹員的存在。
幹員向其表達身分，瑪姬．考爾教授微微抬眉，似乎並不意外幹員的出現。
在她帶領幹員到她獨立的研究室就座後，正式開始此次記錄。
我知道你會來……我早就知道。（瑪姬教授說話時眼神並沒有看著幹員，而是繼續望著她研究室電腦的螢幕。）告訴我，軍方掌握到什麼地步？你至少看過我的論文吧？
只有概略的了解，我來此便是為了您的研究，▊▊少校呈上來的報告十分詳盡。
那我就說得白話些了，如果有聽不懂的術語請你發問，我不希望軍方或任何人曲解我的意思……說白話點，我認為那些特殊孩童並不是什麼病變或突變，從一開始就不是。
我以為您是國家傳染病研究所的主任教授？
我確實研究傳染病很久，但對於最近的特殊孩童案例，我有跟其他同僚不一樣的發現。準確地來說，我認為那是一種進化。你理解嗎？全方位的、精神與生理上的進化。
請您接著說。
好，你還沒說我是神經病，看來軍方也掌握了狀況。（瑪姬教授從醫師袍的口袋掏出一把鑰匙，打開抽屜的鎖掏出一疊資料交給幹員。）紙質永遠比電腦檔案還要來得安全，不是嗎？這些是我研究過的案例，裡面包含但不限於活體……更準確地說，我解剖了數十個特殊孩童。（瑪姬教授直視著幹員，似乎在等待幹員做出反應。）
在▊▊少校的監督下，這些事情軍方都知情。
噢，所以你不是來逮捕我的……我直接說結論吧，我認為這些個體的進化是不可逆且難以根絕的。你知道運動會的紀錄規律這件事嗎？（幹員搖頭）只要一個長久以來的紀錄被打破，接著就會有更多的人接連打破被創造的新紀錄；人類這個種群天生就有某種盲從性，唯有有人跑在前頭時，自己才會覺得那個限制是可以突破並超越的。
你知道第一個案例在哪嗎？在畢斯里。我知道有些我的同僚認為那是因為幅射的關係……但後來的案例呢？並不只有我們境內有特殊孩童的出現，目前的科學證據都表明變異有可能是沿著畢斯里而「走」出國境的，這點在我的論文後面有附上。
沒錯，這只是推測，能佐證的也只有案例的發生路徑……話說回來，所謂的科學不過立基於無數的歸納驗證所產生的真理罷了不是嗎？（見幹員點頭，瑪姬教授似乎發現她的情緒過於激動）總而言之，這不是病，沒有任何可供傳染的介質、可以消滅的細菌與能針對的病毒，這是所有科學家都找不出原因的進化；而真正的問題在於，我們該怎麼面對這個發現。
能談談您的計畫嗎？
我認為這些個體的特殊性可以通過研究與實驗複製……對，我說的是複製，我們不知道這些變異發生的原理，但我們能夠人為創造同樣的條件與環境。在面對這些變異種的入侵時，我們必須站在相同起跑點才與之抗衡。
我預估人工誘發的進化最終會成熟到與自然變異差不多，想像一下一個能夠跑得比車還快、不需要夜視鏡就能進行夜間攻堅並且徒手格殺成年男子的士兵？想想記憶植入與小規模的精神操控！這些士兵單體就能完成一整個連隊才能達成的軍事行動、可以暗殺投入整個師團都無法殲滅的高價值目標。
我們目前有足夠的樣本，只要預算到位就好了。計畫後期或許需要一個備用地點……帕什尼亞如何？那裡足夠偏僻荒涼，共和國的偵察機也無法繞到西北方？對，那裡很適合進行高風險實驗……
等等，您說跟什麼抗衡？
跟那些自然變異的怪物！噢，我懂了，你以為我提出的是什麼軍方計畫嗎？所謂的「改造士兵」？不，某種程度上我確實可以給軍方差不多的東西，但我們對於敵人的想像是完全不同的。
你不理解，對吧？當然，你是軍人，你在乎的是跟共和國的戰爭、默德里慘劇的仇恨……而我，我是一個科學家，我需要的是超然於個人之上的宏觀視角與整個人類種群的延續與未來。
人工變異的士兵只是一個附屬品，我真正的計畫是確保整個人類種群的進化與延續。
博士，您在報告中不是這麼描述的，這些特殊案例似乎也不像您所形容的如此「怪物」。
重要的是我能帶給軍方什麼，不是嗎？（她似乎有些不耐煩）我不知道▊▊是怎麼向你們回報的，但似乎所有人都只看到這場狂歡的高潮，而沒人想過其背後的傾頹與毀滅。
人類與倭黑猩猩的基因相似度達到驚人的百分之九十八，但光是這百分之二的差距，就決定了我們與倭黑猩猩的區別……對於這些「怪物」來說，我們跟他們的差距就像是我們與倭黑猩猩的差距。即使他們沒有那個意思，對我們來說也是極其危險的存在。
你知道當智人出現後尼安德塔人多久後就滅絕了嗎？過去幾萬年來從未出現過足以威脅人類的生物……當一個天敵只有彼此的種族遇到另一個更優越的種族時，你覺得我們能有多少倖存的機會？不，我談的不是什麼文化認同或種族歧視，而是人類種群的消失與滅絕。
我再說一次，跟這些異變種相比，我們就像是猿猴般落後。
這只是您的認知與推測。
對，但你不得不承認我的話很有道理。事實上，就連人工誘發進化的技術我都認為只是治標不治本。要是我們成功，誰來決定誰該變異呢？這將產生新的階級對立、光想都想不完的社會問題；變異後的個體跟我們一樣享有完整的人權嗎？不，我們連「人」的定義都必須全面改寫，這會是一場哲學與倫理學的全面爭論。這不只是社會結構的改變，而是完完全全的重新定義人類這個種群。
（瑪姬教授深呼吸了幾下，像是在平復情緒）
聽著，我並不是那種象牙塔裡的研究者（她按了幾下鍵盤）；我明白學術與實務的差距，所以我提出的方案是我所能想到的最優解。你能想像當共和國或其他國家比我們先一步能夠量產變異體時會發生什麼事情嗎？我們擁有的所有優勢都將不復存在。想想我剛剛描述的士兵成為你的敵人，而你的武器只有過時的突擊步槍？
這不光是部分的優勢，這會讓默德里的慘劇看起來像是童話故事般無害。
我知道，但是……（此處開始幹員行為開始表現出異常）
沒有但是，▊▊（她看了下螢幕，說出了幹員的本名），你是軍人，你明白孰是孰非。你難道不希望沙特林搶先其他國家得到優勢嗎？
對，不能讓其他國家搶先……
我只需要經費跟批准，我能給予國家需要的成果……
（此處紀錄到兩聲槍聲，推測是幹員配備的S111莫蘭手槍，槍響次數與手槍彈匣內的空缺符合，後續調查發現瑪姬教授的電腦被擊穿並失去作用。）
教授，妳動了什麼手腳？（幹員自述在槍響後幾秒內清醒過來，之後一小時接連產生頭暈及嘔吐的後遺症）
該死，我就知道還不完美。（她有些尷尬地笑著）
總之，雖然我的研究不只限於這一部分，但我想軍方應該很有興趣。別擔心，我保證會達到我承諾的研究目標，只要軍方給我預算與我要求的一切資源。至於我的計畫……難道軍方還擔心我一個普通的科學家能擺脫監視與掌握？
聽著，我不會期望軍方能認同我，但我的結論很簡單。
我們要不是滅絕，就是成為他們。
訪談結束，幹員▊．▊▊經過兩週休養才重新值職。
附註：瑪姬．考爾教授需要接受全面的精神評估與思想監控。